“他……死了吗?”
“……死了。”
“你杀了他?”
“……是。”
祁冥想将这个尚未完全回神的男孩抱起,不料男孩却退了一步,躲开了他的手。
祁冥突然感觉心如刀绞。
“那个男孩呢?”
“消失了。”
“去哪了?”
“不知道。”
祁冥没有把位面穿梭说出来,更没有把那个男孩极有可能已经死了这件事说出来。
他不想让儿子过早地参与到这些事里。本来让他看见自己杀人的场景已经是一个意外了,他只能通过隐瞒一部分将这件事的影响最小化。
但,第一次看到杀人,还是自己的父亲杀人,这对男孩来说,影响已经是极大的了。
那个对自己极其温柔的父亲,是会杀人的。
这是男孩怎么也不敢想的。
他似乎突然明白,周围的人为什么总是抱着恐惧眼神看着他父亲。
甚至是他。
自己以后也会像父亲一样杀人吗?
但,他不想这样。
“为什么要杀了他?仅仅因为他教我教的不认真吗?”
“……不是。他想杀我。”
“他为什么想杀你?”
祁冥不知道作何回答。在这个位面里,大概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儿子不想杀了他吧。
祁冥感觉再这样下去会很不妙,便想转移话题。
“阿念,你怎么会到这……”
“回答我!”
一个声嘶力竭的喊声打断了他的计划。
“……”
祁冥沉默了下来。
“怎么不回答我?不好回答吗?……我都看到了,你用他的儿子威胁他当我的老师。这又是为什么?”
“……”
“刚刚你也没有说实话,你知道那个男孩去哪了对不对?”
“……”
“回答我啊!!!”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其实男孩早就从父亲的眼睛里知道父亲不会告诉他任何东西,但他还是一遍遍地问着,他幻想着自己看错了,父亲会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。
但现在,这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。
他夺门而出,脚步声在走廊里渐响渐远,最后消失。
只留下了祁冥一人在寂静中伫立。
他没有追上去,他知道那样于事无补。不如说,这是他已经预料到的发展。
刚刚那样面对儿子,真的是一种煎熬。
之后,儿子会讨厌他的吧?
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。
因为一些原因,他已经形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动模式。
在成王之后,他这种模式便更加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,甚至成为了一种习惯,一种乐趣。
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对,但以前的他身无所系,独居高位,便也没打算去改。
可现在,他有了儿子。
一个他不想伤害的儿子。
从他儿子出生那天起,他便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必须要改掉这种习惯。
但他总以还没到时候,儿子的成长需要这种模式为由说服自己。
于是乎,儿子的发现也成为了必然。
“唉——”
一声叹息回响在偌大的殿堂里。
另一边。
男孩不断地跑着,也不知道去哪,不择方向地跑着。
他想以这种方式使自己冷静下来。
跑着跑着,他停下了。眼前是一个庭院。
他看见了满院的蓝色彼岸花,但一眨眼,便又不见了。
男孩似乎被吸引着走了进去,等回过神来,已经来到了一个亭前。亭匾上刻着三个大字:
孤斗亭。
男孩环顾四周,这似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,只不过围墙高的有些碍眼了。
“术式·飘浮。”
他不由自主地便把这个术式使用了岀来。也不知怎的,从他看到那些彼岸花——如果不是幻觉的话——开始,便有些东西进入了他的脑海。
不知不觉间,他就会了所有的术式,包括禁术。
这种感觉在他出生那会也有过,这表现在他那时就有了一定的知识。
他此刻变得非常冷静。除了关于术式使用的内容进入他的脑海,似乎还有点什么,在影响着他的性格。
他此刻也不怎么对父亲的做法感到惊异了,仿佛意识到他父亲是一个王。
王都有自己处理事情的办法。
而他是王的儿子,将来也会成为王,也需要有一套自己的模式。
避免不了的,是杀人。
他好像一时间长大了。
默默地飞上亭顶,坐下,他仰望着天空。
此时已经入夜,一条银灰色的绸带横亘在天穹上,将天空分为两边。
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星辰,但这并不能阻止有些东西正在他的眼里失去。
虽说他似乎已经不排斥杀人了,但对父亲的那一套做法感到厌恶。
不择手段,从来不是一个褒义词,对男孩来说更是。
他从没想过父亲是一个这样的人。
他想改变父亲,但不知道从何做起。
想着想着,他便睡着了。
……
醒来后,依然还是黑夜,周围依然是这个庭院不曾改变。
没有月亮。他瞟了围墙外的漆黑一片的景色,只能从点点星辰散发出的光中隐约辨岀这是一个森林。
他从孤斗亭上跳下了下来,向他进来的方向走去,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此后,男孩每天都会来到这里,在这里没人会打扰他。
直到有一天,他发现周围的一些人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。
他说不出是怎么样的奇怪,里面似乎有欣喜,又似乎有怜悯。
于是乎,他便来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。
“术式·隐匿。”
接着他就向刚刚用奇怪眼神的看他的其中一个看去。
“秘术·窥探。”
所谓秘术,即“秘密的术式”,是每个个体所独有的,不被他人知道的自创术式。
但一个几岁的孩童就会秘术,实在是匪夷所思。
实际上,这是连同着那些术式使用的知识一起进入他的脑海的。
这个秘术,似乎就是由他那眼睛特殊的能力发展而来的。
只不过消耗似乎有点大,男孩现在只能读取在别人记忆里他想知道的一小部分。
“你知道吗?最近殿下的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。”
“什么?你别乱说话,被听到恐怕就人头不保了。”
“我是说真的,殿下最近老是往一个地方跑。东边不是有个什么孤斗亭吗?有一次我悄悄跟过去,发现他就在亭顶上发呆,那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失了智。”
“你这么说,好像还真是。殿下最近好像都没说过话,表情也没怎么变过,不像之前。”
“是吧?哎,殿下来了,先不说了。”
这是刚刚男孩读到的。
原来是这样,自己的行为被理解为了变成了弱智吗?
如果真是这样,那那个奇怪的眼神就可以理解了。
怜悯的,是他作为王的儿子,从小便失了智。
欣喜的,是他作为王的儿子,从小便失了智。
原因看起来一样,但前者王只是王,而后者的王,是针对男孩父亲说的。
所有人都不想被一个暴虐的王统治,但此刻他们不得不忍受下去。
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,实力代表了一切。
王的儿子失了智,未来就少了被另一个暴虐的王统治的可能性,这对于他们来说,是好事吧。
男孩这样想着,便又向着孤斗亭的方向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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